自然,这中年妇人也不能独例外。她既专心于这重要工作,方才所说的事,早已抛到九霄之外。悄然拨了一回,忽然堵起了嘴,发恨恨的声音,自言自语:“真不识相,满满一斗蓬末(即烟灰),谁又烧枯了?……背后说起来,总说我是小刁码,不知这蓬末,却是吃烟人的命。愿吃掉一烟倒不要!”
要知,世间有两件事,质虽绝对不同,形却十分相像:一是官老爷的括地,一是瘾君的挖烟灰。这两人,对这两工作,神的专一,心计的细密,以及手段的酷辣周到,简直像是同一个师傅所传授。
有外徒,大哥也是自家人。你们海响亮一些,大家听听,何必用,省得大哥又要疑心我们,合了药请他吃呢!”
说完,又着陈象牙式的瓠犀,飞了一个风。她这一飞,自以为是极媚极媚的媚,可是这土木作似的大哥委实无福消受,不知如何,只觉周的汗孔儿,一起开放,凉飕飕地,起了一无可名状的觉。
中年妇人一面说,一面转转躯,对着大哥嫣然一笑:“喂,大哥,对不对?”
说话之间,中年妇人已把烟杆收拾好,一面就班,燃着已熄的残烟,又在她那烟摆放的半桌上,拿起一个烟斗,用一个小小铁挖,仔仔细细,挖着斗的烟灰。
中年妇人把嘴一撅,扭转,不愿听的样:“免谈吧,免谈吧!不多一歇,刚说起什么姓黑的,姓白的,事到底怎么样,还不知,当心些,不要把稳瓶打碎了啊!”
酒糟鼻阿四一看,知她为了一烟灰,已是大为心痛,急忙赔着笑脸说:“嫂嫂,不要小气。等老大把这件事,讲好了斤,大家劈了霸,我来买这么一七石缸的黑老和一七石缸的蓬末,回来孝敬嫂嫂。嫂嫂,你说好不好?”
中年妇人见说,回看了酒糟鼻阿四一,嘴动了几动,虽然不说什么,却把半桌上一个不幸而由洁白无瑕堕落到黑垢满布的雪粉缸拿在手里,凑到前,仔仔细细,端详了好一会。
中年妇人咕噜了几句,便回过来,说:“我知的,没有别人,一定又是脚金宝,总是这样穷形尽相的!”
脚金宝正和酒糟鼻阿四,开着极秘密的谈判,谈得十分起劲,一面不时举偷觑中年妇人,防她听见了话。这时,听她嘴里咕噜,说是偷了她的烟灰,不禁打断了话,嚷:“嫂嫂……你又冤枉我了!蓬末是谁得,你问阿四哥,你不问他,倒来怪我……刚才他在厢房楼上推了几把牌九,却唱了三回滩簧(意为输光),输了三千个钱,急了……因此,他跑来烧了两灰吃,说是解解气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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