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丫老妈,七手八脚地将香君抱了去。杨文骢在外屋,只听见贞丽在叫着拿刀创药,然后是香君嘤嘤啜泣和贞丽劝的声音。
杨文骢未及答话,相府总在楼声了:“夜了!快楼上轿,还要赶到江边去呢!”
“听见没有?”杨文骢对李贞丽说,“知趣些吧!”
“你不知趣不要,只怕连累贞娘!”杨文骢沉着脸说,“虽是假母,待你不薄。你又如何忍心看着你假母在江宁县大堂上受辱!”
听她声音一句比一句,那稚气的负气,使得杨文骢忍不住好笑:“啊呀呀!好大的脾气!又像当初摘首饰,脱绣衣,痛骂阮圆海的那番光景了。”
“还说什么歌不歌?相府家人,抬着轿,要来娶你!”
“我死也不楼!”香君放声大哭。
“那么杨老爷呢?”香君视着杨文骢,“杨老爷一向照顾我们母女,为何这毒手?”
等他回过来,
“你还不晓得吗?”
听得这话,香君悲愤加,睛都红了。“娘说哪里话来!”她尖着声音直嚷,“当日杨老爷媒,娘的主,拿我嫁了侯相公,满堂宾客,哪个没有看见?”说完,又奔了去,拿侯方域所写的那把诗扇,向杨文骢质问:“这首定诗,杨老爷看过的,难已忘得净净?”
“相府要人,没有法!总,你把银、衣服都送了去。”
这一说,李贞丽母女对他的敌意都消除了。“多谢,多谢!”李贞丽说,“还求杨老爷始终成全。”
“什么知趣!”香君厉声抢白,“我就是不知趣。”
“侯相公避祸逃走,不知去向,倘或三年不来,你也等他?”
这一阵打,打李贞丽的气来了,“算了,算了!”她的声音显得极不耐烦,“就这样抱她楼!”
这句话吓坏了李贞丽,“事到如今,也顾不得了!”她说,“大家帮她梳穿衣。”
“也罢!”杨文骢说,“我跟你一起上楼去劝香君。”
于是丫老妈,在李贞丽指挥之,一拥而上,连杨文骢也上前帮忙,想着她坐,为她梳妆。香君如何肯从,疯了似的,拿着那把诗扇,不问是谁,没没脑地打,特别是对杨文骢,打得格外厉害。
“还是田仰!”李贞丽说,“借着相府的势力,欺侮人。”
楼却又在了,话很难听:“怎么回事?骗了银不上轿,莫非真要我们上楼拿人?”
“嗳!”贞丽也哭了,赶上去搂住香君,“你不嫁就不嫁,怎么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不晓得。”香君故意这样问,“想是杨老爷要来听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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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事!我那舅爷瑶草,知你拒绝了田仰,又受了阮圆海的挑拨,差一班豪登门娶。我怕你受气,特为来调停保护。”
香君颜大变,“是哪个天杀的?”她起,跺一跺脚,“我死也不从!”
李贞丽待推拒不纳,无奈家丁抬着条箱,一拥而,又哪里挡得住?事到如今,只好先跟香君去商量。
一哭把大家的手都哭了,而香君就在他们这相顾疏神之际,一撞向粉墙,任凭李贞丽明手快,还是不曾拉住。香君撞破了,昏倒在地。桃般鲜艳的血溅上了粉墙,也溅上了诗扇。
“莫说三年,便等他三十年,三百年,就是不嫁田仰!”
来,“真正气数!”她说,“田家亲事,早已回断,如何又来歪缠?”
“是呀!”这一让香君抓住了理,“阮、田同是阉党,阮家妆奁尚且不受,倒去跟着田仰?”
香君已经上了床,听得人声嘈杂,才又重新起,一见假母陪着杨文骢上楼,大为诧异。“何人登门?”她问,“一片吵闹。”
“家,家!”杨文骢赶到楼梯,不说香君撞墙,只说,“你略等一等,她们母女难舍,也可怜的!”
李贞丽想想不错,改了主意,“杨老爷说得有理!”她劝香君,“看这局面,拗不去的!你趁早收拾收拾楼吧!”
“贞娘,”杨文骢摆很诚恳的脸,“人老珠黄不值钱,还是趁早从良的好!依我说,三百财礼,不算吃亏;香君嫁个漕抚,也不算失所。如果香君执意不从,便是得罪了、田、阮三家,你想想,你有多大本事,能敌他三家的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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