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姊,我也听你的。”
洛怀珠还没说话,书房窗就传来一慵懒的啧啧声。
“你就……”他小声控诉,“就不能等我离开再讲这件事。”
谢景明将灯挂檐,顺嘴问了句:“这是何。”
“谢景明,你偏心。”沈妄川斜倚窗台,没个正形,“我来多少次了,可次次都是被架着脖,等你来救才能松快来。”
阿耶曾说,世间万最易碎的不是琉璃,而是风雨飘摇之的万民。是以,上位者该当肃清世,才可让风雨停歇,万民续存。
泪珠如雨坠落,打碎杯中平静世界。
洛怀珠坐,从怀里掏一封信来,丢给酸溜溜的人:“你在正好,正愁不知上哪找你。”
换成云舒他都没这么窘迫。
她不是什么上位者,可有这样的机会,她听阿耶的话。
洛怀珠伸手了少年的脑袋:“我们阿衡大了。”
“万千沉冤的人里,越是民越是艰难翻案。我还曾见一人,一路上告,连脊骨都被打断了,还在风雨里呐喊着往前爬,说要求个清白在人间。我闻讯跑去时,那人撑着一气求我,帮他将冤写,他怕到了地府要被,讲不冤来。”
他以为会是沈昌新罪证,或者北地异动的消息,万万没想到——
不离开。
“他们在我被追杀时,冒险藏匿过我的踪迹,为我煮过鱼汤,于暴雨中奔走寻我,替我撑伞躲避追兵。他们大都垂垂老矣,因孙误信沈昌之过,被乡里指摘,不得已搬山林里,连糊都难。”
他随她心而行。
黑夜悄然而至,洛怀珠伏案书写,让凯风、清和继续发信,推此事。
娘神韧笃定,目恳求。
时日不堪算,眨之间,京师遍地落叶,黄铺就。
她缓缓抬眸,未断的泪珠还挂在角:“我又岂能让他们的希望覆灭。”
“阿耶阿娘他们,定如我心,不怨不悔。”
“你们看,同是沉冤之人,我有舅舅,有你们这么多人惦念着。可他们什么都没有,所剩不多的余生,也不过为求一个清白在人间。”
稀微日光似乎格外眷顾她,透过窗棂洒落她满,将她廓勾勒一圈朦胧金光。
她伸手接过,却没去泪,任由它滴答落杯盏里。
林衡慢慢收手中衣袖,神思还落在他阿姊受过的苦难之中,满腔涩意难消除。
只要她一日未死,林家翻案便还有可能。
洛怀珠澹然说这句话,伸手敲了敲桌,用神示意青年给她斟茶。
滴答——滴答——
即墨兰从怀中掏帕,递到她面前。
云舒心里说不的难受:“只要你不冒险,我都听你的。”
她夜爬墙,又被谢宅护卫架了一脖横刀。
洛怀珠苦笑一声,音微颤,指尖轻抖,“可他们还是一遍又一遍,在被人推攘、辱骂的声音里,卑微哭求,为我一个同遭遇的陌生人,费力求一纸药方,再漫山遍野翻找、熬药。”
“阿姊——”林衡挪动过去,将脑袋靠在他阿姊上,如同小时候一般,“阿衡以后都陪着你。”
也委屈了。
沈妄川定定看着她垂眸的侧脸, 随云舒一噤声细细听着。
“和离书。”
“沈昌的判决,还无定论么?”
“三娘!”沈妄川像狸一般炸,“此言怎能在……他面前讲。”
倘若对方敢瞒着他们什么危险的事,那就不能怪她冲动了。
一时静默来。
不她要什么,他都竭力尊重。
她又笑一声,笑里全是苦涩。
天地稀薄的一线光,将弟两人笼罩。
阿耶也曾教过他,来世间一趟,最重要的是求心的宁静与清白,若是为一家之仇而纵万家于不义之中,则万万不可行。
谢景明松开扣在膝上的手,对上看来的杏眸,神沉静,轻声回她:“好。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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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亦然。”沈妄川。
但那些白发苍苍的老人们,能够亲见冤昭雪的机会,或许只有一次。
少年泪浅,忍不住伸手抓她的袖摆握在掌心,心疼呢喃一句:“阿姊——”
暮渐合,抱两人。
谢景明着护卫松开,言:“以后三娘来,不必这样戒备。”
谢景明指尖发麻, 微微颤抖,被他扣在膝。
偏心的人懒得理他,甚至还贴心走在右侧半步前,亲自给人打灯,一路护到书房前。